住在养老院的老人们

唐古辣山

见习记者 李文璇 周小涵 记者 岳致呈
毗邻遥墙机场路，闵善康养中心在济南市历城区觅得宁静，窗外，远望可见几亩农田。
走进这里，人们头发的主调转为灰白，流行的衣饰是碎花袄和布鞋。问他们多大年纪，最常得到的回答是“你猜猜”。
年龄多在八十至九十岁，养老院的一隅天地里，老人们步伐缓慢，人世喜忧未改。
离别与相聚
10月21日，李德民是闵苑六楼最早的访客。九点半，他便出现在电梯口，戴着墨镜与呢帽，手里提着布包，里头有大瓶装的生理盐水，也有床垫和水果。
他来看望自己的老伴，他们今年都75岁，已经结婚47年。
“把外套脱掉吧，屋里热。”躺在床上的王旭丽对他说。她患有心梗、脑梗等疾病多年，今年八月，她住进了养老院。李德民基本每周都会来一趟，为她带些生活必需品。

一位老人来养老院看望老伴
来养老院前，他是照料王旭丽的“主力”——二人的独子大学毕业便已远赴海口，一年里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。谈及是否会想孩子，李德民说：“我鼓励他出去闯。”他请人坐下，为来客拿来香蕉，“孩子工作顺心更重要”。
十一点许，孙喜正为弄洒了瓜子的小曾孙而开怀。尽管已94岁高龄，他身体依然康健，只是腿脚有些不便。“我下楼得别人搀，不想麻烦孩子，就想着去住养老院。”孙喜说。
“我们理解他的顾虑，毕竟我们也已经六十多岁了，还要带小孩。”女婿的头发已经银灰稀疏，女儿的脸上也长了老年斑，在他们口中，孙喜是一位思想开通、爱好广泛的老人——他是第一代网民，至今仍有用电脑浏览新闻的习惯；他喜欢唱歌，退休后曾任老年合唱团团长。
“很多人都觉得住养老院是一件丢人的事情，但我们不会这么看。”为父亲整理衣橱的间隙，孙红芳说，“这是社会发展的大趋势，我们支持父亲的决定。”
留下和离开
“我觉得住在养老院挺好的。”张慧民也这样说，“不用自己做饭，还不用做家务。”她笑了起来，白发颤动。
曾任小学语文老师，84岁的张慧民依然开朗健谈。她还是一个很“潮”的老人，使用智能手机已有五六年，微信、抖音都“玩”得得心应手。“我觉得自己都有手机瘾了。”张慧民说，她的床头摆着两副眼镜，其中一副专用来看手机。

养老院里，不少老人有使用智能手机的习惯
不过，比起玩手机，张慧民还是更爱交朋友。来到养老院不过两个月，她已经结识了十余位好友。每逢天气晴好，他们便会三两结伴到下面晒太阳。相比独居，这样的生活更让她满足。
“我现在就是想着换个单间。”张慧民悄悄说，“这样就可以弹电子琴了。”
而87岁的刘丛，刚住进养老院一星期，正为无法离开这里而发愁。“我想回家看看，要去交物业费，还得晒被子、晾衣服……”他坐在电梯间的软凳上，反反复复念叨着这些话，“这里吃住得好，服务态度也好，可你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。”

护理员在和养老院的老人交流
“没有监护人的同意，暂时不能让他走，否则我们也不放心。”护理员周璐璐解释说，“而且老人一般都有点认知障碍问题，刚来养老院住也会不习惯。”劝说“未果”后，周璐璐陪刘丛找寻起行李箱。
“周璐璐给他藏起来了。”护理员于倩小声说，“这样老人就没办法走了，慢慢会恢复平静的。”往返房间数次，最终，刘丛在他们的安慰下回屋休息。
电铃与歌声
下午一点，护理员卢正远帮一位老人理完发，坐在桌前填写工作表格。“我今年23岁。”他笑问，“是不是看着像32的？”他们日夜班换值，服务在“一线”，自己也承认辛苦，但看到老人在此安享晚年，心中也不乏欣慰和成就感。
当天，在闵苑六楼值白班的共有四名护理员，除了被呼为“关姐”的关霞，其余三人都才二十出头。他们会鼓起腮帮模仿老人说话，和老人打趣逗他们开心，漫步走廊时，卢正远会哼起《成都》。
这样的片刻闲暇，有时会被“某某床呼叫三级护理”的电铃声打断。午休时分，老人们多待在屋内，每隔五到十分钟，便会有老人呼叫服务。
“爷爷不愿意做康复（电疗），还咬我，虽然假牙咬不动，哈哈。”来“支援”的康养部门工作人员叫卢正远过去帮忙，这位老人只听他的话。有护理需求的自是多数，不过，“也有的人其实没事，就是把你叫过去看个人影，解解闷”。
87岁的张玉梅慢慢走出了房间。她邀请人去自己屋里坐坐，说是老站着辛苦。“我就爱唱歌，十八九岁就上台唱，后来结婚没法出去了。”她笑着说，“你们年轻姑娘多玩几年。”从兜里取出印有沂蒙山小调歌词的纸张，老人唱起自编的调子，嘴角上扬，嗓音饱满。

老人们在大厅排演合场节目
下午三点，卢正远在电视上调试好音乐，护理员们“挨家挨户”喊老人出门参加集体活动。能够自理的老人陆续来到了大厅，他们三三两两闲谈着，准备为即将到来的重阳节排演合场节目。
有的人坐在轮椅，有的人坐在板凳，卢正远起了个头，老人们一起唱了起来，《团结就是力量》的歌声在空中飘荡。
（应受访者要求，本文人物均为化名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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